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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4年9月23日晚。不丹首都廷布国宾馆。
不丹外交大臣达瓦·策林为我这位中国驻印度大使访问不丹举行宴会。这是我外交生涯中参加的气氛最热烈的宴会之一，至今仍难以忘怀。
宴会用酒：中国茅台。
不丹外交大臣的宴会使用茅台酒，这是很不寻常的，充分体现了中国和不丹的友好关系。
实际上这些茅台酒是我送给达瓦·策林大臣的礼物之一。在从新德里出发前，陪同我访问的外交部亚洲司处长王春贵（后任驻菲律宾、马来西亚大使）告诉我，他曾访问过不丹，知道不丹人酷爱喝茅台，建议我带一些茅台酒送给外交大臣。我欣然接受了这一建议。但茅台酒托运不太方便，只能由我的秘书钱波手提，因此就带了4瓶。
国宾馆是我们一行下榻之处，就像一座小宫殿，坐落在半山腰上美丽的花园内。宾馆的外表和内部装饰都属不丹民族风格，十分华丽，同西藏的风格相似。不丹秋季气候宜人，空气清新，没有污染，夜晚群星灿烂，国宾馆周围万籁俱寂。在国宾馆的宴会厅，却是一片欢腾。宾主都为能有这样难得的友好聚会而非常兴奋。确实，从9月22日我们一踏上不丹的土地，就充分感受到不丹对中国的友好情谊。不丹位于喜马拉雅山的南坡，其东、北、西三面与中国接壤，南部与印度交界，面积只有4.6万平方公里，人口有70多万，是中国最小的邻国。根据1949年8月不丹同印度签订的条约，不丹对外关系接受印度“指导”。
在中国的邻国中，不丹是唯一尚未同中国建交的国家，但中国和不丹关系友好，两国已进行了多轮边界会谈，并有一些友好来往。中国和不丹的事务性联系主要通过双方驻印度使馆进行，而中国历届驻印度大使都曾有机会去不丹访问。我这次访问就是根据中国外交部的指示进行的。
不丹政府给我们一行热情友好的接待。9月23日上午10时30分，不丹国王吉格梅·辛格·旺楚克在王宫亲切会见了我和夫人李路。当天下午，我又到不丹外交部拜会了达瓦·策林外交大臣。从不丹国王和外交大臣的谈话来看，尽管不丹一时还难以同中国建交，但对同中国开展友好往来态度积极。策林大臣表示将应中方的邀请在不久访华。
由于我访问的会谈任务已圆满成功，参加策林大臣宴会的宾主都喜气洋洋，畅叙友情。宴会是采取自助宴形式，不需入席，宾主可以自由走动交谈。不丹方面参加宴会的还有计划大臣隆波·道吉、国民议会议长达索·帕桑·道吉和其他一些官员以及3位女宾。
宴会开始后，策林大臣当即吩咐他的秘书将我送给他的茅台酒打开，供大家饮用。王春贵自告奋勇，给大家斟酒，担任喝酒的“主持人”。
那天男宾用较大的杯子喝酒，女宾则用小杯。不丹朋友早就学会汉语的“干杯”一词，于是“干杯”之声不断，宴会的气氛也愈来愈热烈。一位不丹客人并主动同李路交叉手臂喝酒，表示友好，王春贵也同一位不丹女宾交叉手臂喝酒。全场响起一片喝彩声。
我说：“这次由于没有时间托运，只能请我的秘书手提，因此只带了4瓶茅台，下次如有中国朋友访问不丹，要多带一些。”
我又说：“带到不丹的茅台愈多，说明中国和不丹的友好来往愈多。好在我们使馆有大量的茅台库存，供应不成问题。不过如果带100瓶，恐怕不丹朋友都要喝醉了。”
策林说：“这不要紧。不丹有个传统，举行一次宴会，只有客人全都喝醉，才算成功。”
全场笑声一片。
计划大臣隆波·道吉谈到他曾数次访华，但都是以“旅游者”身份去的。
我说：“中国和不丹之间应该在各方面开展友好来往，计划大臣可以率计划代表团访华，议长可以率议会代表团访华，女士可以参加妇女代表团访华……”接着，我对王春贵说：“希望你记住一点，如果不丹代表团访华，宴会一定要准备茅台。”王春贵表示，他不会忘记这点。
我对在座的不丹朋友说：“根据中国新的礼宾规定，接待外国贵宾的宴会一般不用烈性酒，包括茅台，但对不丹贵宾可以例外。”不丹朋友更加高兴，再次同我干杯。
我还谈到：“在我接触过的中国领导人中，周恩来总理是最能喝茅台的。有一次在他访问缅甸期间，他在中国使馆举行答谢宴会，有十几桌缅甸客人。当时宴会就使用茅台。他到每一桌去敬酒，喝的都是茅台。我作为缅甸语翻译陪同，看到他在每一桌都把自己杯中的茅台一饮而尽，结果喝了十几杯，但面不改色。从此，茅台扬名缅甸。如今，不丹朋友那么喜爱茅台，相信茅台也会扬名不丹。”
我看时间已是晚10点多，怕再喝下去有些朋友会醉，就起身告辞，并再次感谢不丹国王的亲切会见和不丹政府的友好接待。
当我们走出宴会厅时，看到4瓶茅台已喝完了3瓶，总算还“留有余地”。
在回到新德里后，同王春贵、钱波一起小结这次访问时，大家都认为访问很成功。我说：“我和李路十分感谢你们两位的大力协助，同时还要感谢另一位助手。”
他们不解地问：“是谁？”
我说：“那是一位‘沉默无言的助手’，茅台。”
大家哈哈大笑。
（作者：程瑞声，曾任外交部亚洲司副司长，外交学会副会长，驻缅甸、印度大使，中国国际问题研究中心副总干事。）
